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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事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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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雨軒。

關上房門,外面嗚咽簌簌的風聲從掩攏的窗縫間吹了進來,裴歆覺得屋子裏有些暗,便取了眼前的燈罩,對窗剪燭,燭火搖曳而生姿。

陸瑾沈從盥室出來時,她正好剪完。

“看樣子明日你得去一趟漪蘭院了。”他提醒道。

咦~裴歆重新罩上燭火,有些不解,“為什麽?這不是大房內部關起門來處理的事嘛,和我有什麽關系,我去了,不會更尷尬?”

反正若她是謝溫言,這會兒估計不想見任何人。

“這你就不懂了。”陸瑾沈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,解惑道,“此事雖然是大哥房裏的私事,但大伯母一定會將其辦成府裏的公事,原因在於大嫂至今只孕有一子文彥,其餘妾室俱無所出,大哥子嗣不豐,對於柳姨娘這一胎難免看重,這才起了爭執。你作為妯娌,不但要去看望,估摸著還得去勸幾句,不然咱們打個賭,明日一早凝暉堂就得來人請你過去一趟。”

見人說的信心滿滿,裴歆才不賭呢。

不過聽陸瑾沈一說,她倒是反應過來,曾氏的確喜歡拿家族禮法壓人,緣由擺的是堂堂正正,實際上卻都是些惡心人的事。

上輩子便是如此。

“那我明日一早,就先去一趟漪蘭院看看情況,順便避開凝暉堂的人。”裴歆想了想,沒找出什麽合適的借口回避,只好行“緩兵之計”了。

陸瑾沈見她明白過來,頷首道:“好,我明日也要回學堂,準備鄉試,這些日子多半會住在前院的臨鶴居,你若有事,讓丫鬟來傳話便是。”

裴歆點頭應了。

一夜無話…

就這樣,惦記著漪蘭院的事,於是第二天一早,送走陸瑾沈後,裴歆便帶著銀瓶和丹兒出門,先去了祈香院見母親,伺候喝了藥,見時辰差不多了,又提出去想去一趟漪蘭院。

荀氏一聽就楞住了。

“你去那邊做什麽?”

裴歆聽出這話有些不情願的意思,回道:“哪裏是兒媳想去?是昨夜夫君的意思。”

“瑾沈的意思?”荀氏有些吃驚,又聽裴歆簡單覆述了一遍昨晚的話,知道是為了躲開凝暉堂,當下神色和緩,沒那麽不情願了,“那你就去吧,早去早回,莫要停留太久。”

“是。”

裴歆說罷就起身離開,陸雲湘送她出門,到院門外時,還特意拉著她的袖口解釋道:“嫂子,方才母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,她是擔心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見身後還有丫鬟在,陸雲湘又急於解釋什麽,裴歆怕她禍從口中,連忙截了話,“是母親太擔心我了,畢竟人生地不熟的,陸府又大,說不準我就迷在半路了,不過我帶了認路的丫鬟,妹妹回去讓母親放心好了。”

陸雲湘也不是什麽都不懂,視線往身後一掃,便沒再說什麽了。

此時,漪蘭院內。

院子栽種著一棵兩人高的石榴樹,如今正是石榴花開的時節,一眼望去滿樹的鮮紅絢爛,很是好看。

石榴多子,也是寓意多子多福,才會種在這兒。

這是陸明涯當初親手種下的。

謝溫言一直歡喜著,時至今日,才忽然覺得悲涼。

一句“子嗣稀薄”,磨滅了她為這個家所做的所有努力。

什麽身子孱弱,不易有孕,怕是難得的一胎,不過是憐香惜玉的借口罷了!至於子嗣稀薄的借口更是可笑,有自己的文彥在,難道陸家還能絕嗣不成?

想到這兒,她的嘴角不自覺的勾勒出一抹嘲諷的笑意。

一旁伺候的丫鬟彼此對視著,都不敢上前,直到外面有人進來通報,七少夫人來了。

謝溫言的視線從窗外的石榴花上挪開收回,“她來做什麽?”

語氣平淡無波。

也無人回應。

片刻,又聽她一聲嘆息,“罷了,讓她進來吧。”

丫鬟聞言出去。

不多時,裴歆從外面進來,一進門,就覺得熟悉而又陌生,謝溫言的屋子擺設雅致亦如她記憶中的樣子,楠木花鳥折疊的大座屏,一左一右,將大廳與內室隔離,繞過左邊便是一個側間,地方不大,但什麽桌椅軟榻、玉器擺件等一一齊全,右側的墻壁上還掛有一幅前朝大家的空谷幽蘭圖,畫技高超,栩栩如生,素來極得謝氏喜愛。

她還記得上輩子這幅畫最後是被婆婆曾氏借走一次,一去不還,惹得謝溫言敢怒不敢言,後來謝家就送了一幅仿制的畫給曾氏,將她氣的好幾天都沒什麽好臉色。

“七弟妹看的這麽入迷,可是喜歡這幅“空谷幽蘭”?”

謝溫言的聲音從背後響起,將陷入自己思緒的裴歆從回憶中拉了出來,隨即笑道:“倒談不上喜歡,只是覺得大嫂這幅畫好看,貪看幾眼罷了!”

“是嘛?”謝溫言走到跟前,似笑非笑道,“我還想著若弟妹喜歡,便割愛相送呢!”

這話裴歆卻不相信,“君子不奪人所愛。”

“君子如此,但小人未必。”

裴歆聞言一楞,扭頭看去,見謝溫言神色泛泛,倒是眼底的一抹嘲諷明顯,竟是針對自己的,不免輕斂眉頭,有些奇怪。

自己什麽時候招惹對方了?

“大嫂這話我是不太懂,哪有什麽小人呀?”

她直接詢問,對視了回去。

誰知謝溫言卻移開目光,去盯著那幅空谷幽蘭圖,並緩緩道:“是呀,咱們後宅妯娌之間,哪有什麽君子小人的,有的也只是被利用不自知的蠢貨罷了,巴巴地出頭,來日輪到自己受罪,聽旁人來閑話,她才會知道個中滋味到底如何呢!”

一番話聽完,裴歆這才明白過來。

原來,謝溫言以為自己是來做說客的。

難怪從進門到現在,一個好臉色也沒有,連口茶都喝不上。

不過想來遇到這種事,往日再妥帖的人也顧不上了吧。

她沒在意,只是回道:“照大嫂這麽說,那人確實也是夠蠢的,不過凡事總有緣故,不知其意,還是不要妄加揣測比較好吧?大嫂。”

“咦?”

“我今日來,原是奉婆婆的意思,昨夜的事鬧得大,連前院祖父都驚動了,婆婆作為長輩,也是擔心大嫂,所以特意讓我前來探望,也可寬慰大嫂幾句,不知道大嫂覺得這其中是何利用的緣故呢?”

她笑語盈盈,謝溫言卻尷尬了。

她是心裏有氣,正沒處使,見裴歆前來,以為是自己婆婆找來的“說客”,再說以婆婆往日的做法,也是十有八九的事,就這麽會錯意了。

好在裴歆也不介意,反倒問謝溫言要起茶水了,全當揭過此事。

謝溫言見狀哪還有不遂意的,忙叫丫鬟上茶,又請裴歆落座,款款笑意,這會兒倒是做回了陸家大少夫人的派頭,不似方才那般渾身帶刺的模樣。

她向裴歆解釋了誤會。

裴歆表示理解,又問起她柳姨娘的事,是什麽打算?

經過剛才一遭,謝溫言對她也少了幾分防備,索性直言以告,“哪是我能打算什麽的,柳姨娘這一胎不是進府懷的,我想著終究來歷不明,又不合禮法,為免現下和日後惹人閑話,便提議落了此胎,可夫君和婆婆都不願意。”

“這是為何?”

“還不是子嗣不豐的緣故。”謝溫言說到這兒,苦笑了一聲,多年的委屈只能化作一聲嘆息,倒不曾多說什麽。

說起陸明涯子嗣不豐這件事,裴歆也覺得奇怪,上輩子也是如此,一直到自己病重被困於院落之前,這邊都只有謝溫言所出的陸文彥一個嫡孫,再無所出。她還懷疑過是謝溫言善妒不容,可又覺得對方不像這樣的人。

一直到現在,她也不覺得。

但如果不是,又百思不得其解,而現在柳無雙有孕,就更添疑霧了。

只是這些到底和自己沒什麽關系,裴歆也不是很在意。

她安慰了謝溫言兩句。

正說著,忽聽外面一陣笑聲,二房二嫂錢氏和五嫂宋氏到了。

在陸家“明”字這一輩,四房所生的公子和姑娘是分開排號的,其中大公子陸明涯,三公子陸明修,八公子陸明琰都是出自大房,二公子陸明文和四公子陸明原,以及五公子陸明武出自二房,三房只有一個陸瑾沈,四房則沒有男嗣,若論起來,陸家男丁不少,但子嗣確實不豐。

錢氏出身商戶,宋氏出身不顯,兩人在陸家都沒什麽說法,但卻很“聽話”。

見兩人來,裴歆就知道真正的“說客”到了,索性在錢氏湊上來擠位置時退開到一旁,由著他們圍著謝溫言,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著。

若謝溫言眼神求救,她也只能擺出愛莫能助的樣子回應一下。

畢竟論起長幼來,她可插不上話。

眼看著謝溫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,幾乎要繃不住的時候,裴歆才再次開口,言她素日勞心勞力,這會兒看起來也疲乏,不多打擾就要告退,還多問了一句錢氏和宋氏一起走不?

兩人正要拒絕,謝溫言卻借坡下驢下了逐客令。

這下子,錢氏和宋氏不走也不行了。

“七弟妹真是聰明伶俐,善解人意呀。”

出了漪蘭院的院門,二嫂錢氏忍不住說道,隨即不等裴歆回話,就拉著宋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對此,裴歆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,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,至於二房,得罪就得罪了吧。

她並不在乎這些,便帶著丫鬟準備回去,誰知沒走幾步,就被一個陌生的小丫鬟攔住了去路。

“七少夫人,我家姨娘有請。”

“你家姨娘是?”

“柳姨娘。”

柳無雙?

裴歆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漪蘭院,若有所思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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